【默剧】

我其实并不是天生的哑巴。

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很爱唱歌，我也很爱和我的同学们一起演童话剧。

但我一般不演公主，或是王子，亦或者是国王，皇后之类的。

我演的是一棵树，还有一垛草，有的时候我也会成为一根柱子。

我很喜欢这些角色，因为没有人会和我争抢，也没有人会埋怨我的演技不够好，也不会说我的台词说得毫无情感。

我只要，静静地，站在那里，然后，看着靓丽的他们在舞台上的精彩表演就好了。

直到有一次班级联谊表演，身为一块石头的我，喜欢上了联谊班上的一个女孩儿。

她在这部童话剧里演的是一位温柔可人的公主，她真的很美，所以有很多人都追捧她。

而我跟她唯一的互动，也就是她倚靠在石头边罢了。

她或许并瞧不起渺小的我，但我却向往着美丽的她。

所以，我在毕业那一年，利用偶然捡起从她包里掉下的书的机会，向她表了白。

只是，令我感到惊讶。

那张本来笑容灿烂腼腆，像一只乖乖麋鹿一样的脸，霎时变得扭曲了起来。

“真恶心。”

这是我得到的回复。

“真碍眼。”

随后，她令“护花使者”们把我推倒在地，使劲地踹我。

我很惊讶，她本不是这般模样。

在那后，那些“护花使者”们往我嘴里塞了什么东西，所以，我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。

他们的父母解释着。

“孩子嘛，玩得过了点，不懂事。”

我的父母是老实人，面对这些权高势大的大人们没有什么招。

“道个歉就算了吧，都是孩子。”

我也只得在夜里，很深很沉的夜里，在母亲以为我已入眠的夜里，悄悄听着母亲在床边的啜泣。

那之后，不知该说是有幸，还是不幸，我同她进了一所学校。

果不其然，在新的学校里，她依旧那么的耀眼。

她很快也就有了新的“护花使者”们，她依旧表现得小鸟依人，温文尔雅。

她看起来就像一位天生的公主一般，身边追随着守护她的骑士。

她依旧那么喜欢话剧，所以我们也同时进了一个话剧社。

尽管我是一个哑巴，但巧合的是，话剧社的一次排剧，是一场默剧！

而我则是一个反派，我唯一的戏份则是，掐住女主演的脖子，故作紧张状的后退，接着反派把女主演“掐死”后，被男主演一枪击毙倒地，而在女主演倒地的一瞬间，男主演跑过来接住她，之后便戏终结束。

我的出场时间不过短短几分钟罢了。

尽管我没有饰演过人，但这对于从小看着别人演戏剧的我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，所以我做得很好，而社长也是连连夸赞我。

不过，正因如此，她也不少拿我当沙包出气。

看得出来，她似乎喜欢上了话剧社社长，所以她很气愤为什么社长只对我有夸赞之词，而对她完美的表演提词不多。

我不说话，我也没法说什么，毕竟我努力地想从那毫无知觉的喉咙里发出些什么，也只是徒劳。

所以我只能忍受这一切。

正式表演那天，在开演前，她对我夸张地比划着。

“如果你敢弄脏我的衣服或者我的项链，你就完了，听到了没？”

“还有，我劝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倒下。”

但那张拧成一团的眼脸，在社长来提醒我们要开演时唰地一下变作了淡淡的，甜甜的微笑。

似是一位优雅可爱的淑女一般，微微点头，“嗯”了一声。

社长离开后，她便用她的高跟鞋一脚踹在了我的肚子上，随后走了。

那很疼，但我叫不出来，也哭不出来。

演出开始，到了我出场后，不知怎地，在我的手握上那个纤细白皙的脖颈后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，而手掌的力气也在慢慢变强。

我能隐约感受到，我手中的东西，猛地有些挣扎，然后越来越激烈的挣扎，似乎有什么类似指甲的东西划破了我的手背，接着手里的东西变得很热，又开始变冷，慢慢消停了下来，到最后便不再动弹。

由于是默剧，所以音乐的声音非常大，掩盖住了一切不适宜的响动，但我却能听得很清楚。

观众们似乎被她逼真的演技所折服，响起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，而幕布也随之落下。

这是我跟她演的第一次，有互动的话剧，尽管是个默剧，但我很高兴，她在那一刻，并没有对我作出当年那个时候的表情，也没有推开我，也没有骂我恶心。

我很高兴，这是我最成功的一次表演。

我也很高兴，她在这之后，尽管脸色一直不大好，但她却变得和我一样了。

也很高兴的是，大抵是她也变成了一个哑巴的缘故，所以她再也没有嫌弃过我了。